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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基本被夹得差不多了。毁灭吧…很想看文的话直接加我扣扣号1608346522,很少上线所以私信没回的话对不起

[瑞金]竹马竹马. (1)


※双向暗恋,全程高甜……吧?

※私心加点船马组

※蛮长的。待续。

    

    ※
  
  
  
  郎骑竹马来……
  
  
  
  专吃窝边草。
  
  
  
  ※
  
  金臊红着脸,无措地望着黑板,衣角被拽的皱巴巴的,掌心的汗濡湿了那块布料。
  
  底下传来窃窃私语与偷笑声,小毛孩边低头装作写作业边偷瞟金发男孩的反应。恶作剧就是要看见对方搞笑的样子才有意思~
  
  黑板上画着两个火柴人,一个写着「金」,一个写着「格瑞」,最后被用红粉笔画了个爱心圈起来。
  
  「你们……别太过分了!」站起来的居然是紫堂,这个孩子平时被人抢了辣条都不吭声的,看来男孩子间的友谊确实是可爱的东西呢,「金是男生,格瑞也是,这么开玩笑太过头了吧!」
  
  「切~」
  
  「反正都是男的开开玩笑怎么啦。」
  
  「就是,小气吧啦的~」
  
  「再说金那么缠着格瑞,要是女孩肯定是喜欢他!」
  
  「诶诶真的吗?金你是不是喜欢格瑞啊?不会是想嫁给格瑞吧!」
  
  「噫噫噫你们这群女生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男生和男生怎么可能结婚!」
  
  「怎么不可能!」
  
  「就是就是!我上次还看见二班的雷狮亲了蠢骑士呢!喂安迷修你说是不是!」
  
  「那那那是个意外!在下解释多少次了……」
  
  「噗你们看他脸红了他脸红了!」
  
  「一直在下在下地叫真是中二爆表啊!」
  
  「哈哈哈哈哈哈!」
  
  ……
  
  
  教室和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金悄悄松了口气,心里一边为安迷修点蜡一边感谢他帮自己引开炮火。
  
  「集队,上体育课了。」
  
  门口出现个男孩,小脸精致得不像话,穿着蓝白短袖短裤的整套校服,系着红领巾。就是冷着张脸,声音也沉,没有男孩子的朝气,奇怪的是居然没有故作老成的违和感。
  
  格格格瑞?!他什么时候进教室的?!金一下子慌了神,飞转过身拿起黑板擦一顿乱擦。格瑞本来还没注意到这里,被金的动作吸引过去视线,就看见上面没擦干净的痕迹,再一看金慌慌张张看向他的视线,顿时明白了。
  
  真稀奇,站在升旗台上当着全校师生讲话也能讲出从容讲出淡定的格瑞同学居然有让他的冰山脸出现裂缝的一天。教室里安静两秒,爆发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和起哄声。金抬着胳膊一边狠狠擦着不能再干净了的黑板,一边把熟透的脸埋在臂弯下。
  
  格瑞用力敲两下门板:「……集队!再吵记名字。」
  
  
  
  ※
  
  
  
  金快步走着,运动鞋踢飞水泥路上的小石子,又在快要追上前面清瘦的身影时不禁慢了脚步。
  
  前面人依旧不紧不慢走着,没有等他的意思,不过以金对他的了解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的步伐较之平时更紧促。
  
  金一咬牙,几大步追上去,胳膊看似惬意地抬起,手掌交叠挂在后脖子上,问:「格瑞,你生气啦?」
  
  「没有。」像这个人一样干净利落的回答。
  
  「那你干嘛一整天不和我说话……」
  
  「你太吵了。」
  
  「……」
  
  金被噎住,也来了脾气,「哼」了一声一扭头不说话了。
  
  格瑞脚程够快,金不是很跟得上,渐渐地又被落在身后。
  
  路旁香樟树枝繁叶茂,织成大片大片浓郁的绿云,替树下恰风华的少年们阻挡盛夏过于灿烂的阳光。有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落下点点调皮的光斑。金抬头,就看见格瑞的背影。银白的发尾沾着碎钻一样的汗滴,后颈也沁出汗,微微发亮,清爽的白衬衫被汗水微微浸湿,黏在肩胛骨那一块儿,隐约显出肉色与骨骼的形状,像两片舒展的蝶翼。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缝隙间落下的光斑变作精灵悦动在少年身上。
  
  格瑞长得比他快,骨骼肌理尚有少年人的纤细,却开始蕴储成熟的力量,像灌浆的麦子,青葱勃发。其实格瑞脸也长得比他快,还好看,他还是进高中部会被学姐捏脸的婴儿肥,格瑞已经初现俊朗棱角,据说学校里还有个私下交流偷拍格瑞照片的女生q群……
  
  格瑞一直……什么都比他快,比他厉害,冒在他前头。只是他望着格瑞的背影时间总是比较长,才感触比较深而已。
  
  盛夏……少年啊……
  
  盛夏让人想起旺盛的生命力与热量,想起栀子甜香与西瓜沁凉,想起柠檬汽水,至喉管不入胃袋反进心房,半酸半痒。
  
  金走啊走……慢慢的觉得自己像个破口袋,灌了一满袋香樟味的风,又漏走。格瑞走的太快啦,他好像有点泄气,就小声说了句话,蚊子嗡嗡一样。
  
  「走慢点呀……」
  
  格瑞停下来。
  
  金心尖被香樟叶挠了下,顿住脚步望着格瑞。
  
  「……金。」格瑞开口,语气是数年不变的被无奈涂抹的薄怒,「为什么不能听话?」
  
  「听谁的话?」
  
  「听老师的。」
  
  「可是我不乐意。」
  
  「……金!」格瑞皱着眉,语气硬了几分,「别这么不懂事,你的成绩上不了凹凸学院,一意孤行乱填志愿只会害了你。老师已经把利弊关系讲的很清楚了。」
  
  金咬着下唇,柠檬汽水味的风又灌进破口袋里。是啊是啊老师已经讲的很清楚了,有目标有梦想是好事但要结合自身实际情况好高骛远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啦,翻来覆去地讲,和作业本错字上面一层一层覆盖的厚厚涂改液一样。
  
  但你是格瑞啊。你不是老师啊。你为什么不肯站在我这一边呢。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呢……」
  
  
  「什么?」格瑞微微一愣,金声音太小,他听不清。
  
  
  「格瑞能做到的为什么我就不能!真是的!别太小瞧人了!」
  
  
  金抬起脸,直直接上格瑞的目光,斑驳碎光落进他的眼睛里,里面住着晒得发暖的粼粼海水,头顶香樟绿云的剪影落在他身上,将少年割成明暗分明的色块,半是晴阳半是晦暗。
  
  这孩子向来如此,眼睛里落不得半点黯淡,天不怕地不怕,一根筋闯天下,揣着太阳就可以笑到世界末日。格瑞忽然也说不出属于大人的理智的漂亮话,也只好挟裹着点微不可查的叹息说了句:「随你吧。」反正离填志愿中考还有段时间……也许真的有奇迹也说不定呢?
  
  
  金立刻雨过天晴,笑嘻嘻缠上去,搂着格瑞脖子一派哥俩好:「再说这不是有你嘛格瑞,有年纪第二帮我补习我还愁一个分数线?」
  
  
  
  「我可没说要帮你。」
  
  
  
  「诶——别这样呀——」
  
  
  
  
  ※
  
  「学习还是起床都是自己的事,不起床就等着迟到吧。」
  
  
  ……格瑞?……
  
  
  不对!是闹钟响了。
  
  
  床上团成蛹的被子里钻出个金色的脑袋,接着探出只光溜的胳膊,刚欲拍灭闹钟,又顿住,直到闹钟里传出的发小的声音说完一句才拍熄。
  
  
  起床……起床……
  
  
  金靠顽强的意志力与黏住眼皮的神秘力量抗争,游魂一样飘到洗漱间。掬一掌冷水泼脸上,总算是赶跑了睡意。金洗漱完穿着睡衣捧着英语书跑到阳台上,这时天才蒙蒙亮,抬头望去云层倒撒着层铅笔屑,空气中还带着晨露的寒意,金打了个哆嗦,回房里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
  
  
  少年清朗的嗓音融进微寒的空气里,随着第一缕穿透云层的阳光渐渐散去。
  
  
  金估摸着格瑞差不多要来了,改为默读,边走回屋里整理课本书包,一切收拾妥当,只身上睡衣还没换。
  
  
  「叮咚——」
  
  
  楼下穿来门铃声,金挑开窗帘往楼下一望,是格瑞,一手拿着绿本本低头读一手摁着他家的门铃,穿的是墨绿格纹衬衫。有住这附近的同学走去上学,望见他向他打招呼,格瑞点点头,当回应了。
  
  
  金飞快跳到衣柜前,脱了睡衣拿了件嫩黄格纹衫换上,套上裤子鞋拽上书包就往蹬蹬蹬楼下跑去:「来啦来啦!」
  
  
  格瑞望着气喘吁吁开门的金一挑眉:「今天倒没赖床……」说着目光挪到金脚上,一皱眉接上话头:「鞋带。」
  
  「下来太急忘记了嘿嘿嘿……」
  
  「毛躁。」
  
  格瑞顺势蹲下身,给他系鞋带。手指修长白皙,系个蝴蝶结都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金攥紧书包带子,低头望着格瑞银色的发旋,睫毛微微颤着,决定回头就把家里粘扣带的帆布鞋都丢了。
  
  
  「呦,早啊大学霸!」
  
  路过两个班上的女生,背着书包手挽着手,其中一个没有背,书包在身后跟着的男生手里。
  
  「大学霸」其实是种带着疏离感的特定称呼,人类总是对团体中过于突出的那一位带着似有似无的排斥又刻意亲近,即使是相对干净的学生群体也不例外。不过这点高岭之花格瑞不在意,金自然也不在意,他巴不得大家都不亲近格瑞。
  
  「噗,我说你们关系也好过头了吧?」
  
  「今天也来带童养媳上学啦?」
  
  「你看你看情侣衫都穿上啦~」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指尖指指格瑞和金身上款式如出一辙的衬衫。
  
  「我怎么记得你们每天都穿的是情侣装?」
  
  格瑞回头冷冷望他们一眼,女同学吐吐舌头调笑着走开。
  
  「走吧。」格瑞直起身往学校走去。「唔。」金蹦蹦跳跳跟在后面。
  
  
  这种调笑很常见,就像班上闹绯闻的男生女生被安排到一组时的起哄声一样。没人会当真,作为当事人的他们也是……也应该这样。
  
  
  为学业所累的学生闲暇时便只能从同龄人身上找乐子,上课时不经意的眼神交流被捕捉都能给你编出一段缠绵悱恻的恋情,何况是作为发小过于亲密又理所当然亲密着的他们呢?
  
  
  自然没人关心数年如一日的巧合是天赐还是人为了。
  
  
  ※
  
  
  童养媳这个称呼还是初一时传开的。
  
  
  九月一号的那天无数小萝卜头摘掉红领巾涌进新的围栏,像过去未来无数个九月一号。他们发了芽,开始结苞,关系网被打散重聚,看着彼此的眼神陌生又新奇。他们问你好啊我叫某某某我能和你做朋友吗,他们答好啊我也是某某小学的我也喜欢看什么什么,于是友谊就落种了,始于纯粹,往后千锤百炼是成水晶还是成玻璃就看各自造化。可是他们问格瑞,格瑞只会答没有主语谓语的陈述句。「格瑞。」「不。」「是。」……一张小脸没有表情。其他孩子是QQ糖,捏一下弹一下,格瑞是硬姜糖,敲一下才留个印子,味道还不讨喜。尤其是这块硬姜糖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一大片QQ糖花名册中脱颖而出的时候,他就不可能再受到QQ糖们的欢迎了。
  
  
  那金呢,金是什么?金是高温融化的麦芽糖,醇澈甜香,他是流动的火,走到哪融到哪,没人不喜欢金的,因为没有哪颗QQ糖不会被金融化。如果有,那一定是块姜糖。
  
  
  格瑞是那种生来就高人一截的孩子,从小就是官,进了初中还是要管人。早读迟到从后门悄悄溜进去的男生一抬头,就能望见格瑞面无表情的侧脸,合掌作揖恳求也拦不住落下记名的笔,懵懵懂懂开始散发果子香的女孩子眨着眼睛望着他,涂着睫毛膏的眼睫毛扑闪扑闪,最后也只能在古井无波的紫眼睛注视下悻悻摘掉耳钉,有怀柔政策的,小零食包书皮男生枕头下「珍藏」通通祭出,最后格瑞眼睛不眨往讲台上一交,赔了夫人又折兵。政治老师上课眯着细缝眼睛说咱们班格瑞天生就是当政委的料,长大肯定是个大清官,班上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揶揄笑笑,好嘛,你去做您的政委,咱小百姓不和您混。
  
  
  也只有金会义无反顾地黏着这块融不化的硬姜糖。班上人半是看热闹半是真觉好笑地问他做什么要一个劲贴人家冷屁股,脸不冰啊?金嘿嘿一笑说格瑞是我最好的朋友嘛!朋友?和那个格瑞?也真是好笑。换成是其他人早就被划分成姜糖狗腿子那拨去了,可是是金,笑起来天都亮堂的金,班上大多受过金热心肠的恩惠,也不忍以肮脏心思揣度,就只看热闹似的看着这段南极里的北极熊一样的友情。
  
  
  那次他们上山野炊,一个个快活得像出笼的鸟,三三两两团伙作案,有稍被冷落的都要提着心腼着脸挤进哪个友好的小团伙,对于初中生来说「落单」便是一记无声的耳光。不过这个耳光打不疼格瑞,其他学生铺好餐布拿出大包大包饼干、薯片、巧克力、八宝粥……你吃我的我吃你的,有拿出的一看就是好牌子够精致的,嘴上不说,下巴也是抬着的。本来嘛,谁会真把什么「自力更生野炊做饭」当回事啊,有现成的还费那力气,老师也就意思意思讲个生火原理,最多心性皮的找树枝生个火玩玩儿。格瑞不。格瑞是教科书生的孩子,一举一动都拿度量尺权衡着。只他一个书包里背着课本和矿泉水,只他一个拿着学校发的手册满山坡辨别可食用蘑菇捡着树枝。怪胎,真是怪胎。同学笑着,欣赏独角戏似的。
  
  
  可也不全然是独角戏,有个愣头愣脑的金发孩子硬是要背着书包挤进舞台。是金,哎呦,又是这个傻小子哟。
  
  
  「格瑞——格瑞——等等我呀——」
  
  
  「格瑞——你走慢点——」
  
  
  鼠尾草、延龄草、地衣、苔藓、蕨类……脚下泥土又湿又滑,像踩着腐烂的尸体,细韧的枝叶缠缠绕绕,有的带刺,需用手里的树杆压下踩住猫着腰才能继续走,四周是黑的,阴凉的,静的。也许这片小树林这种程度的繁密不一定能遮天蔽日,隔绝人声,但你眼前只有拨不尽的藤蔓枝叶,像一层一层的网,你不抬头看天,不看日头,也就觉得四周是黑的了。与你无关的欢声笑语被湿漉漉的苔藓忠诚地吸收,推离,也就觉得四周是静的了。
  
  
  「格瑞——呜哇好疼!」
  
  
  不静了。
  
  
  一只完好的鸡蛋被拿起,「咔砰」敲在石板上。蛋壳里的混沌慌乱逃窜,蛋壳裂了条缝,有光泄露出来。光外头候着油锅。
  
  
  格瑞回头,金被一根带刺的藤蔓并不友好地挽留了,校服袖子划了道口,里面胳膊一道浅浅血痕。格瑞走过去,用手里的杆子压下金身边的藤蔓,在用脚踩住金脚边长草,救金于水火。
  
  
  金赶紧跨出来,站在空地上:「谢谢你呀格瑞,我怎么没想到还能用树杆开路呢……」说着四下打量想掰一根。四周都是些细韧缠人的枝条,这林子小,树也长得矮,树枝撇得断的太脆,不能开路,像格瑞手里婴儿手腕粗的又长得高而且撇不断。金正一筹莫展。他本来白净的脸上给刮出了几道红痕,汗津津的还沾着点黑,想来应该很不舒服。
  
  
  格瑞两手握着长杆子两端,左膝盖抬起,猛地一发力,杆子断成两截。格瑞在金「哇塞格瑞你好厉害」的打call声中将一截递给金。
  
  
  「出去,别跟着我。」
  
  
  金嘴角一僵,沮丧地嘟囔:「我也想和格瑞一起采蘑菇嘛……野炊就是坐在一块吃零食还有什么意思……」
  
  
  格瑞指着树根处一小撮蘑菇,问金:「这个能吃么?」
  
  
  金一看,白蘑菇,肥美的很,菌盖上长着肉瘤。白蘑菇应该是无毒的……?就犹犹豫豫回答:「能吃。」
  
  
  「不能,有毒。」格瑞冷冷看他一眼,「你是来和我采蘑菇的还是找罪受的?别跟着我。」说着扭头就走。
  
  
  「唔……我我我能帮格瑞开路呀,唔……我想和格瑞一块儿嘛……格瑞你慢点走……哎呀这东西怎么这么烦人,格瑞!格瑞我跟不上啦……你走慢点……」
  
  
  身后聒噪的声音一直没停过,是死水里过于活力的一滴,闹得整口井不得安宁。
  
  
  渐渐的弱了下去,不知道是落的远了还是没力气了。
  
  
  格瑞无声叹着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叹气。他知道自己是个异类,他虚岁十三,活的像三十,想的像三百三千三万。世界于他是个无声的黑白老电视,里面放着默片,一会儿是狮子撕咬羚羊肉一会儿是小丑滑稽夸张的表演,一会儿是滋啦滋啦的雪花点。身边人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尖叫,有声有色有滋有味。他抱着膝盖坐在破沙发上,像明白数学公式一样清晰地明白为什么哭为什么笑为什么尖叫,可他的神经哪里断了一截,于是那些哭笑那些鲜明的生命力传达不到他眼里。他的眼睛是枯死的井。
  
  
  他揪了最后一朵蘑菇,朝出森林的方向走去。身后脚步声窸窸窣窣跟上。
  
  
  他不想下油锅。
  
  
  出了林子是小山坡的另一面,与大部队隔着这片小树林,够安静,只他一人……好吧,两人。格瑞把背包放在草地上,拎着装蘑菇的袋子走到小溪边。离集合还有段时间,生个火烧点东西,管他好不好吃,反正能让这趟野炊履行价值。
  
  
  金出了林子倒安静下来,踉踉跄跄走到他的包边上,坐着等他。格瑞还以为他会跑来和他抢蘑菇洗呢,就像平时一样闹喳喳的。
  
  
  格瑞搬几块石头垒起来,枯树枝放中间,撕几张作业纸点燃,居然真的生起了火,再从包里拿出向家楼下铁板烧店借的铁板搭上面。金全程屁股不挪窝地balabala吹瑞,格瑞好厉害啊原来灶要这么垒原来可以带铁板还想野炊不让带锅怎么弄呢什么什么的,眼睛里就像一颗颗冒出小星星砸在格瑞头顶。这倒有点反常,金这家伙一贯不管正忙倒忙都要抢着帮,这是意识到自己插不上手了?虽然是事实,甚至可以说是好事,省的他还要顾忌这个没神经的发小,但格瑞莫名地觉得胸口有些闷。
  
  
  一个没留神手指碰到了烧热的铁板,格瑞嘶了一声飞快缩回手,金猛地站起来:「没事吧格瑞!唔……」又一屁股坐回去,苍白的脸上挂着细汗。
  
  
  格瑞察觉不对,走到金身边:「你脚怎么了?」
  
  
  「没事啊,就走太多了有点累……格格格瑞!」金护着的那只脚被不由分说拽到格瑞跟前,褪下袜子,格瑞微微吸了口冷气。
  
  
  金脚踝处高高隆起,红肿的像寿桃,估计崴了有一会儿了。格瑞伸手碰了碰,金猛地一缩,倒抿着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格瑞想想之前身后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喉咙像发炎一样发不出声。
  
  
  金眨巴着眼睛打量着格瑞晦暗不明的脸色,小心翼翼嗫嚅着说:「……我都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崴的,也不是很疼啦,说不定等会儿就消了,不会拖你后腿的……」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额……」金苦着个脸,「格瑞,我是路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进都进林子了不跟着你怕是要留在那里当鸟粪……」
  
  
  「……」
  
  
  这种条件格瑞没法处理金的扭伤,只好胸前挂着包背上背着金回去找老师。林子是没法横穿过去了,只能绕远路。
  
  
  「格瑞……你别生气呀……」金趴在他背上还不安分,一会挠他的耳朵一会儿玩他的发带,「是我不好啦……我也是不小心嘛……」
  
  
  「格瑞……你累不累呀,还是我下来走吧你看你汗出这么多……」
  
  
  「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脚了?」
  
  
  「唔……」
  
  
  「格瑞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帅呀,班上肯定没人敢像我们一样穿过林子!」
  
  
  「格瑞你别不说话呀……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你喘的好厉害……你不说话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格瑞格瑞……」
  
  
  「金。」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这话已经问过一遍,格瑞喘着气又问了一遍。
  
  
  太阳开始徐徐下山,像个暧昧的光圈欲落不落垂在地平线上,两个少年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不是……一直是这样吗?」
  
  
  金轻轻把下巴搁在格瑞肩膀上,话像飘絮轻幽幽,落字即散进晚霞里。格瑞忽然很想回头看看……那片晒暖的海水。
  
  
  
  绕过这片不大的林子花了他们两个小时,到达班级时老师已经开始急了,看见格瑞背着金回来都松了口气围过去,心想陪学生野炊自己倒玩的太松懈,格瑞这孩子又太让人放心,竟然犯下这么大的疏忽,还好是没出事。
  
  
  随行校医把金从格瑞背上抱下来,随即呜啦啦一大片和金要好的同学涌上去嘘寒问暖。刚刚在格瑞那儿一声疼也不肯哼的金这会儿在校医的处理手法下上邢台一样哭天喊地。格瑞捂着胳膊被挤到人群边上。背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走两个小时山路,他胳膊快废了,肌肉不听使唤地抽搐。他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疲惫,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不说话有人替他说话。
  
  
  「格瑞?不是吧,你们班老师说丢了两个小孩原来说的是你跟金啊!真够巧的……你和金居然还在一个班啊!」
  
  
  是小学时的熟人,隔壁班的搞事魔王团,当年他们班班主任为他们消耗的头疼片能当饭吃,还有个中二兮兮的名号「雷狮海盗团」,不知道是他们自己取的还是别人取的……当年和少先队大队长安迷修闹得天翻地覆,从厕所打到小卖部……想不到居然和他俩进了同一所初中,没分在一个班,格瑞和金这事闹得隔壁班都来看热闹了。
  
  
  倒是有同学从雷狮几人话里提炼出信息。「诶?格瑞和金以前就是同学吗?」
  
  
  「是啊,关系好的不得了。」
  
  
  「难怪金这么……额,黏着格瑞。」
  
  
  「噗哈哈哈哈金你果然还是这个样子啊,我们以前还说你俩是不是定了娃娃亲。」
  
  
  「哈哈哈哈原来是童养媳吗!」
  
  
  「所以刚刚是……咳,那什么背媳妇咯!」
  
  
  「哈哈哈哈……」
  
  
  「什……什么啊!」金涨红着脸抗议,随即被校医老师憋着笑摁住:「诶诶同学,你脚不能乱动!」
  
  
  于是这声「童养媳」算落下了。在闲来无事的调笑间,在格瑞晦暗不明的眼睫间,在金游离闪烁的反驳间,一叫就是三年。
  
  
  
  ※
  
  
  
  三年啊。
  
  
  三年一役,中考在金十二点挑灯刷题,凌晨四点起床背书的透支式拼命与格瑞的帮助下打了极漂亮一场翻身仗,真如他所言,奇迹般地与格瑞进了同一所高中。毕业典礼上他作为进步卓越的例子被请上台大肆褒奖,作为初二学弟的榜样发言。金哪见过这阵仗,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望着话筒脑海一片空白,半晌才支支吾吾说了句话。
  
  
  「我又有了三年……」
  
  
  老师连忙打圆场,是的金同学哪怕中考成功也不骄不躁不忘奋斗做好迎接高中挑战的准备我们都应该向他学习……那么请本届中考状元格瑞同学为我们分享他学习的经验!底下啪啪啪啪鼓掌,金解脱了出去。
  
  
  金转身将话筒交给走上台的格瑞。格瑞木槿紫的眼睛交接间对上他,银发一丝不苟,十五岁少年面容俊秀,惹眼得要命。金紧绷的要打结的神经看见这人就呼啦啦松懈了,甚至习惯性地给了个灿烂的笑,格瑞微顿,别开眼神,眼角却是柔的。
  
  
  也对嘛,格瑞才是应该被仰望的人。他的话……还是不偷穿水晶鞋了。
  
  
  金坐在篮球场上的围栏边,手中铅笔刷刷在素描纸上舞动。球场上格瑞一个漂亮的反手上篮,全场尖叫,女生声音占八成,不管看不看得懂先炸为敬……金有点恍神,想起初三毕业典礼时他走下台也是这么望着台上的格瑞。舞台中心的神祗,聚光灯全打在他身上。Diamonds, brilliant, and Bel-Air now。三年光阴沉淀,这人比了不起的盖茨比还耀眼……耀眼地刺痛人的眼。金还想告诉身边的女生你打call归打call你别拍我大腿啊……
  
  
  高二时他选择当艺术生,姐姐也赞成。文化分反正在凹凸学院这种精英贱如狗的地方是死活上不去名次了,他这碗水能晃荡到哪他心里有数。这条路他选对了,金的画被老师夸赞为有灵性,当做这一届的黑马重点培养。文化分有格瑞拽着也落不到哪去。
  
  
  金的素描本至此不离身。
  
  
  他又是一笔。俊郎少年飞跃时球衣上扬,那截精炼的腰线便跃然纸上。
  
  
  金忽然翻过一页。他不想画那样放肆桀骜的格瑞了。
  
  
  他想画安静一点的格瑞。像午休时伏在他桌上小憩般安静的格瑞,像夜深时垂眸替他批注作业本上错题般安静的格瑞,像清晨教室无人时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安静的格瑞。
  
  
  是下雨了吗?白净的素描纸上落下一滴深色圆点。
  
  
  他探出格瑞的高考志愿了。
  
  
  嘛……虽然是早有心理准备了,不过果然是恐怖到想都不敢想的目标哇……不愧是格瑞。
  
  
  金拿起橡皮擦擦掉纸面杂乱的线条,手背顺手略过眼角。
  
  
  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这梦够长了。三年前的奇迹已经耗尽他毕生心力了。到底不是……一路人呐。
  
  
  这次他是真的追不上了。
  
  
  
  
  ※
  
  
  
  
  格瑞进门时包房里鬼哭狼嚎。凯莉望见他眉梢一挑,依旧是高中时那个祸害众生的小魔女:「哎呦大学霸,可算是把你等来了,可就差你啦~」
  
  
  「唉,搞个同学聚会这么费事儿,都忙着谈恋爱去啦?」
  
  
  「大学不好好学习谈什么恋爱!饱暖思淫欲啊!」
  
  
  「听听听,单身狗标准发言!哈哈哈哈!」
  
  
  格瑞环视过餐厅包房每一角,走到角落里拿起一罐啤酒,语气平静:「金怎么没来?」
  
  
  「他啊~说是女朋友手机忘带了又回去拿了。」
  
  
  啤酒刚冰过,格瑞没拿稳,酒液濡湿胸口一大块,渗透衬衫顺着皮肤冰冷地往下滑。
  
  
  「……洗手间在哪?」他问旁人。
  
  
  ※
  
  
  格瑞走出来时金已经到了,笑着为迟到赔罪,接过一杯杯罚酒。格瑞望着他,这家伙一点没变,乱蓬蓬的金发,眼睛像晒暖的海水,一笑空气里都是融化的麦芽糖甜香。他还是那样,被众人簇拥着,喜欢着,像个小太阳。火锅已经上桌了,热气氤氲了金的眉眼,把那点熟悉味道又模糊开了。模糊得令人心痛。
  
  
  他身边的女孩子接过他面前的酒,表示要替男友喝。旁边人连连鼓掌,直称女中豪杰。女孩笑了起来,露出两个酒窝,随即仰头一干而净。
  
  
  「好!」包房里一片叫好鼓掌声,有人撇头,看见站在洗手间门口的格瑞。
  
  
  「诶,格瑞你出来啦!嘿快看,这位就是金的女朋友,超可爱的啊!呜哇为什么像金这种低情商的家伙都能找到女朋友~~~~」
  
  
  金看见格瑞第一眼就仓皇从椅子上站起来,冒冒失失打翻了桌上的啤酒,濡湿了衬衫。一时十分尴尬。
  
  
  包房顿时冒起嗤笑声,「哈哈哈不愧是童养媳看见格瑞翻一瓶酒你也要翻一瓶吗」「我几乎要怀疑你们是不是约好了糟蹋我们的酒的」
  
  
  拿纸给金擦着身上酒液的女孩一听睁大圆圆的眼睛:「诶诶,童养媳是什么哇?我居然不知道!」
  
  
  「噗噗,金当然不会跟你说啦,当年啊……」
  
  
  「行啦。」打断这个话题的是雷狮。也是孽缘,高中时他和那位「小骑士」安迷修也进了凹凸学院,和金他们也算交情深厚了。大学时这俩一块考了军校,听说这次同学聚会都是费了番功夫才来的,不知道安迷修怎么没来。都说军校磨炼人,倒没把雷狮身上的痞气磨掉,反倒敛成眉目间几分危险而魅力的狠戾。「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这些做什么。」
  
  
  刚兴致冲冲想向女孩八卦的男生悻悻撇撇嘴,却下意识没有反驳。雷狮斜视间便是一股不容反驳的上位者气场。
  
  
  金讪笑着坐回去。酒宴再次热闹起来,那么多人坐在这,每个人都有的是生活要解剖,没人会为谁停驻。
  
  
  不过他们解剖来解剖去,硬是解剖不到格瑞身上,只由着格瑞一杯杯灌酒,像个孤魂。这几乎算是某种约定俗成了吧?格瑞身侧那条泾渭分明的界限,从来没有溶解过。
  
  
  倒是曾经有个像高温融化的麦芽糖的孩子,黏在他身边,将界限融得软趴趴,勉勉强强将他拉在满是烟火味儿的地面。
  
  
  也是,曾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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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戳《竹马竹马》(2)

说不甜的!!给我回去看一遍 《飞鸟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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